■富察建功

    北京的春夏之交，满目翠绿，暖风拂煦。我漫步在亮马河沿岸，随意浏览着高楼商厦、酒店宾馆及眼下当红的国际旅游胜地时，不由得一再感叹时代的脚步与国家发展的速度。

    谁会想到，近20华里长的亮马河，前身正是隋代的大运河——坝河，已存在了千余年。若再翻开史书，找寻元代科学家郭守敬的治水足迹时，亮马河还是通惠大运河的姊妹河。

    我是在1969年刚升初中时才对亮马河有记忆的。那次，我陪姥姥去东边的安家楼村串亲戚。刚离家门姥姥就念叨出来一句顺口溜：“安家的将军只守庙，庙里供着萧姥姥，姥姥修河有嗜好，修完北道修南道，御马常在水中泡。”我们乘马车行至东直门郊外，途径一个被青纱帐围裹的村落时，姥姥指着一座四处临水，被一道红墙环抱着的四合院说：“那儿就是萧君庙，里面供着辽国的萧太后，这还是她在位时修的皇宫，亮马河曾是清洗御驾（马）的地方。”姥姥口中的萧姥姥，正是指契丹人萧太后（萧琸，小字燕燕）。南道指南面大柳树的萧太后河；北道正是指近在咫尺的亮马河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亮马河又该是什么样子呢？那时候的亮马河水色混浊，臭气熏天，杂草丛生，蚊蝇嗡嗡地忽而飞起，又忽而降落在肮脏的水面上，比起那条激流奔腾的通惠大运河来，我实在难言亮马河给我的失落感。姥姥说，到了晚清、民国时，它已成为无人清理的废河了。1937年日本鬼子占领北京后，开始还在河上游清洗东洋马，以讨御马苑的吉利，不久后便开始将成车垃圾倾泻于河道，使这条河成了支离破碎、断断续续的残河、丑河、污浊之河。新中国成立后，因财力有限，只修了几段作为鱼塘；改开之前，已很难找寻亮马河昔日辉煌的古运河风采，连北京市民也极少来此。

    回首往昔，北京的发展历史，也是极富传奇色彩的。

    爷爷曾经给我讲，700多年前，当元朝开国皇帝忽必烈站在北海的团城上，以射箭圈定紫禁城宫殿群时，还在宫北建了两套楠竹管道：一道接玉泉山的泉水饮用，另一道将皇宫内污水排出。其环保理念，超越了世界上所有国家，交道口地名也由此诞生。当元大都饱尝过永定河水的凶猛泛滥的苦果后，便有了忽必烈命郭守敬开凿通惠运河的大手笔。老运河——坝河（亮马河），早已无法接纳势若猛兽的永定河水，更无法将大元的一切所需随同“南粮北运”以保元大都百万人的生存。

    亮马河始于元大都护城东河，与通惠河相同，河水自玉泉山的瓮山泊、昌平的白浮神泉等诸河，与作为主流的永定河而来。说亮马河是通惠河的老大姐并不为过。今日这条有千余年履历的亮马河，经新时代的梳妆打扮，已成为中外闻名的网红河流了。

    徒步累了，我便跟随着游客挤进码头上的游船，长笛响过，电船冲破碧流东行，我顿觉浑身清爽，心旷神怡。《元史?食货志》中记载，新运河竣工后，乘船至西海的忽必烈，遇船舳蔽水，大悦，当即命名为“通惠”。元明朝更迭，明永乐皇帝朱棣准备北伐时，曾在亮马河畔开设御马苑。清康熙时，蒙古王公上贡的御马，也要在此地洗浴后散养备用……

    船舱内的安宁，被一个几岁男孩儿的童声打断：“‘白毛浮绿水，红掌拨清波……”他突然停住并探头向我说：“老爷爷，您唱一个歌谣吧！”为了不叫他失望，我只好说：“爷爷的歌谣很土，你听啊，‘拖泥带水下通州，不用脚吧丫子拿手搂……’”我唱的是老北京儿谚语，意思是，去通州乘船不用走了，这首歌谣是我姥姥曾经教我的，我也不知道，船上的人们是否能听懂，听后男孩儿随之咯咯笑起来，旧歌谣和新笑声，让眼前的亮马河更加美丽。